我在事務所的日子-福華醫院奮戰記上(最長的一夜) - 會計

---事務所和軍隊的型態基本上一樣，有時候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如果要說有什麼
不同，就是你可以隨時離職，外面有很多人想進 by 一個離職的level 3

接連而至的寒流加上下雨，讓人感覺到冬天的威力，尤其在早晨起床那一瞬間，
全身的疲累感，從腳傳到頭頂。這個禮拜黃綿必須早起，因為出外勤的地方在樹
林的福華醫院，幸運的是敬民不知道從哪邊認識福華醫院的醫生，可以搭順風車。

“刷 ~~”一部銀色的三菱汽車停在他們倆前面。

“請問你們是E所的?” 一位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從電動窗的縫隙問道

“是阿!!你是林劍皓醫生嗎” 黃綿回答”

“恩!!你們快上車，我快遲到了”

車飛快從信義路繞過環狀式的交流道，筆直的朝往高速公路，敬民從一上車就開
始睡了，手中還拿著咖啡，咖啡是事務所忙季員工人手一杯的飲料，雖然黃綿討
厭咖啡的味道，不過最近也妥協了。

“咦!! 你是左撇子嗎” 黃綿似乎想找一個話題，看到劍皓的手錶待在右手，心中
浮起了這個疑問。

“不是阿!!就只是習慣” 劍皓舉起右手，價格不斐的機械錶也隨之晃動

“昨天尾牙超不爽的，抽到的禮?被護理部的護士搶走” 劍皓的語氣透露出一些
不滿。

“是喔!! 哈哈” 黃綿乾笑，心中所想的卻是真好，還有時間去參加尾牙

“還好啦!!要到主治醫師後才會跳昇很快” 劍皓回答

事務所的薪水層次也跟醫院雷同，一般四大剛進去，大學生32K，研究生37K，
一年後調薪，一直要到主任經理以上，跳升的幅度更高，合夥人年薪也從200多
萬開始，不過薪水高的隨之帶來的業績壓力，不是一般level1、level2所了解的。

“呼!!”此時敬民的打呼聲從副駕駛座傳來

“你們的工作好像真的很累”劍皓同情道

“對阿!!我昨天也兩點才睡”黃綿用無奈的語氣道

“想做身體健康檢查再來找我喔!!”劍皓開玩笑道

此時車子已經下交流道，福華醫院正好在樹林交流道附近，它的管理部在最高層
的19樓，這次的查帳會議室雖然沒有前幾個禮拜的奢華，也是有經過細心裝潢
過的，這次一起出外勤的有老面孔敬民，還有leve3 穎芝以及詠琪，大家看起來
都面帶疲倦，因為都至少坐了一個小時的車，這次黃綿所做的科目算是相當吃
重，是現金及應收帳款，還有業外收支。

坐定後，正當敬民和黃綿在分去年的舊底稿，穎芝突然問

“拿到PBC(prepared by client 註一)後，你們會做什麼?”

“………….”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兩人像是被下了符咒一樣，停止了動
作，開始了思考這個問題，詠琪似乎在一旁竊笑。

“應該是先拿來加總看是否正確”穎芝公佈了答案

後來在空閒時候，黃綿翻了翻審計公報，有段文字吸引住他的目光，根據審計公
報第四號第十四條

查核人員獲取查核證據之方法，例舉如下：
1. 檢　　查
2. 觀　　察
3. 查詢及函證
4. 計　　算
5. 分析及比較。

其中計算就是指計算係指查核人員對受查者之原始文件及會計紀錄
中數字之正確性加以驗算，或許穎芝就是在說這邊。

註一:客戶於查帳時所提供的資料。

分完舊底稿後，黃綿發現這次的份量比起之前，都還要重上許多，時間又縮短很
多，再加上舟車勞頓，是一項艱苦的外勤;之後一整個早上，黃綿開始看著舊底
稿，現金剛開始是零用金的盤點資料，這些資料是在年底就已經準備好了，存貨
也是會做類似的活動，接下來是函證，基本上所有的銀行帳戶都必須去發，其他
像是應收或是應付，會挑選金額較大的去發。在查核準則上有這段話:

“函證係指查核人員為印證受查者會計紀錄所載事
項，而向第三者發函詢證。例如查核人員就受查者
之應收帳款向債務人發函請其確認等是。”

在一般的情況下，函證的回函率都不高，尤其是發給個人，試想各位拿到函證時，
可能的反應的大概就是冷笑一聲就將它丟置到垃圾桶中了，所以審計員有其必須
用電話區催函，或是有其他的替代程序，銀行函證基本上要全回，如果在外勤時
未收到，可以先用核對存摺或是對帳單替代，至於有時回函金額與帳列數不符，
如果從調節表無法得知的話，就必須電詢行員。

另一方面，常常有回函未勾選存款是否遭到限制，也必須電詢確認存款能自由動
用，看似繁瑣，但是好人卡主任曾說

“沒事的話還好，發生什麼事的話，這些都是要保護自己的動作阿”

“是是!! 我們只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不用搞的去坐牢!!”黃綿邊聽邊將他記到筆記中

依會計師法規定，抽查現金及銀行存款鉅額收支之原始憑證，並注意資產負債表
日前後現金及銀行存款之變動情形。如有鉅額或異常者，應查明原因，因此通常
會做巨額測試，通常是一個月抽兩筆借貸方較大的現金收支，選取的銀行帳戶也
是公司最常交易的帳戶，最後，定存估息和外幣評估也是現金常作的查核動作。

不知不覺一個早上就過了，接著就是一片寂靜，會議室中充滿按計算機和紅鉛筆
畫過A4紙的的聲音，半天就這樣過了。

“這真的是自己要的生活嗎” 午休時站在福華醫院的落地窗前面，遠眺高速公路
熙來攘往的車輛，每個禮拜都被困在不同的辦公大樓，見著不同的人，親情、友
情、愛情對於他來說就像是絕緣體，黃綿陷入深深的沉思。

拖著疲累的身體，又要大費周章的趕回辦公室繼續做底稿，這也是這次外勤的一
大挑戰，先坐公車，再坐捷運，最後轉計程車連黃綿都在車上不自覺的昏睡過去，
在回辦公司時，黃綿驚訝的發現

“我的鉛筆盒勒!!” 他的臉色變成慘白，冷汗從額頭不停的滴下

重要的不是裡面的文具，而是銀行函證!!在仔細找過後，確定了這個噩耗，黃綿
全身癱軟在椅子上，計算機、鑰匙，都在那鉛筆盒中，腦中轉瞬幾個念頭，決定
先從能彌補的開始做起，於是他拿起了手機

“喂!!請問是房東嗎?你好!!我是黃綿，我的鑰匙不見了” 極度的慌張讓黃綿的咬
字像是含著滷蛋不清晰

“是喔!! 我拿給你好了，你到樓下後，打給我” 房東老先生的語氣不慍不火，似
乎這些是在他意料之中。

飛快的坐上計程車，到達他的租屋處，等待的時間就像一光年一樣久，過了大約
五分鐘，才有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騎著腳踏車姍姍來遲

“這是最後一把了喔!!” 房東先生用告誡的語氣說

黃綿不加思索拿起了鑰匙，連基本的感謝都沒說再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辦公室繼
續做底稿，但是心中還是充滿了焦急

“銀行函證不見了怎麼辦” 這個問句一直纏繞在他的心中，這時候，勝凱似乎也
看出黃綿的異常，勝凱是組中較為資深的男性，因為成長背景與喜好和黃綿相
似，因此已經和黃綿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這時他好心的過來問:

“喂!!你沒事八”

“哈哈!!沒有了”黃綿想用乾笑來掩飾這個低級的錯誤，但又立刻響起勝凱是一個
可靠的人，於是心中起了一個念頭，應該能跟他討論如何解決。

“事實上……” 黃綿一邊把聖凱拉到一邊一邊小聲的說

“恩!!這件事不好搞喔!!搞不好要重發，你還是跟穎芝討論一下好了” 聖凱好心的
提出了建議。

“恩!!好巴”

“那我先閃了喔!!加油阿”勝凱好心的拍一拍黃綿的背

接下來就是處理文具和計算機了，心中立刻浮起的是之前在D所打工認識的朋友

“對阿!!今天是他們的尾牙，真可惜不能去” 此刻黃綿又猶豫了起來，是否要打擾
她們只因為自己的不小心。

一邊在走廊來回踱步，手中玩弄著滑蓋手機，如果這是一張照片，那名字應該就
叫做”驚慌”，過一會兒，手指還是不爭氣的按下了電話

“喂!! 請問是雅萍嗎?” 亞萍是黃綿在D所的哆啦A夢

“是阿!! 你說有什麼事?” 背景是尾牙吵雜的聲音，相較於黃綿此時處境，就像天
堂和地獄

“我的……文具和計算機不見了” 黃綿吞吞吐吐的說

“阿!!那怎麼辦”

“你能夠借我你的嗎?就只要幾天就好”

“可是我現在不方便走開”

“喔…那算了” 黃綿的語氣充滿沮喪

無力的掛上電話，胡亂的拿一些基本的文具，便開始做底稿，腦中一片空白，發
呆的時間比做底稿的時間更多，隨著時間過去，組內的人也都漸漸散去，此刻黃
綿覺得是告訴穎芝壞消息的最好時間了

“穎芝小姐!!有個壞消息跟你說喔” 黃綿用異常恭謹的語氣道

“就是…………”

“阿!!那重發就好了阿” 穎芝用相當平淡的語氣說

好像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事實上銀行函證不見是一件重要的事，重發的過程也是
相當繁雜，必須要交由客戶用印，而之間的文書往來耗費許多的時間。

當這件事被好人卡主任知情時，脾氣溫順的他也不禁面色一沉

“小心一點好不好!! 連函證都弄丟，下次是不是換底稿?” 這應該是好人卡主任最
大限度的憤怒

“對不起!!我會負責重發的”

“算了!!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掉了”

黃綿搖了搖頭

“我想，你應該不知道銀行函證的重要性巴” 好人卡主任邊說邊從抽屜拿出一本
文件

“德威的10億現金去哪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篇新聞稿，上面印著斗大的標語

“對這件事有印象嗎?”

黃綿搖了搖頭

“這件和之後所發生的舞弊案，對事務所的聲譽有很大的影響，我還記得這是我
剛進來的第一年” 不待黃綿答話，好人卡主任開始回憶自顧自的道

“那時候，泰瑋發的外國銀行函證也都有回，上面也都勾選無限制，每期的應收
利息也都有估列，一般沒有經驗的審計員，我想應該很難發現這個現金是假的”

“如果一家公司塞貨給子公司來需增盈餘，再拿這些應收款賣給銀行換取現金”

“假的!!假的!!” 黃綿像是被電到一樣

“沒錯!!所以銀行函證雖然只是一張紙，但對於整個專案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那要怎麼發現有問題呢?” 黃綿反問

“恩!!這是要靠經驗的，如果你看他的銷貨大都是國內公司，卻有龐大的外幣，
我們可以去合理的懷疑其中會有問題”

“雖然有人說財務報表來自於人性，但我相信查帳員能減少不幸!!” 這時的好人卡
主任身上發出淡淡的光芒

黃綿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有多麼重大，懊惱的走回自己的位置，這時一直在旁邊
未出聲的壞人卡主任轉過頭來冷冷的說了一句

“是不是塞貨，看合併不就知道了，每年都要演這場戲，你不累嗎?”

“阿阿!!我也不想，每年都有這種脫線的L1!!” 好人卡主任邊挖鼻孔邊說

“你不怕嚇跑 L1嗎? L1是寶，L2是草，L3死了沒人知道” 壞人卡主任的嗜好是
講一些冷冷的笑話

“那我們哩?” 好人卡主任問

“整天review底稿!!” 壞人卡主任將頭轉回去冷冷的道

回到位置的黃綿，胡亂的收拾屬於自己的物品，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出辦公室，無
力的拿出手機

“原來已經兩點了阿!!”

“警衛!!能幫忙叫計程車嗎?” 從嘴邊擠出這幾個字對於黃綿來說都已經很吃力了

“喔!!好阿” 值晚班警衛放下手中玩弄的PSP

全身無力的坐在計程車上，飛快的奔馳在信義路上，牡丹園、信義大樓、以及無
數的豪宅模糊的從充滿雨滴的車窗逝去，這一夜，對於黃綿來說，是一個最長的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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