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宿醉 - 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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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酒醉，乙醇附在胃壁上，形成不透氣的薄膜，藉由血管傳送遊走全身。我努力回想著意識模糊之際，又灌下了幾杯？左顧右盼下，遍尋到四瓶ICE，其中一瓶還尚存三分之二。
胃裡的灼熱感，欲裂的頭疼，我像隻脫水的冷凍雞攤死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嚷著：「該死，我要請假！我要請假！」。這麼痛苦的情況，如果還不能請個假就太可憐了……..。
但史黛西從未批准過任何理由的請假。噢，對了，史黛西是我的查核專案經理（Manager）。



到公司前，我習慣在街角的星巴克點一杯Double Espresso，自從進了這家在業界名列前四的會計師事務所後，就養成喝這種沒什麼甜味，但咖啡因重的鬼東西。
一口灌下，沒幾秒就解決了，咖啡因在體內邁開，敲醒沈重而疲倦的腦袋，它們今天還肩負麻痺宿醉的痛苦。



「嘿，艾莉你今天看起來情況不太妙？還好嗎？」站在左手邊，咬下最後一口潛艇堡的是大一屆學姐，level 2的喬安。
「嗯，還撐得過去，反正在還沒死之前，我們都"必須"來上班。」這是業界的黑色幽默，卻也反應出真實情況。
「那我建議你，喝杯老薑汁，會讓你的情況看起來不那麼糟。那待會就裡面見了」。喬安給的建議，可能等會去嘗試看看。
我們不太會稱呼工作的地方為Company，第一天引導我認識環境的同仁說了句：「Welcome to hell！」地獄，這形容詞還蠻貼切的。


兩杯老薑汁，加上一次假性嘔吐，感覺宿醉的情況似乎有所減緩。整理凌亂的袖口和衣擺，
對著鏡中的自己激勵著：「林艾莉，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做很完善，而且要把預定的事情都做完，不要讓史黛西找到藉口盯你」，
做了一次深層的吐納，調適到工作的心情。打開門，忙碌的一天才正要開始。


迎接我的是擺在桌上東泥（1110）應收帳款的工作底稿(Work paper，W/p)，要是沒記錯兩、三天前就已經交給Senior（階級在Staff之上），
然後應該交到Manager的手上，理論上它現在應該安好的躺在史黛西的桌上。所以，它會出現在這裡，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是它半夜長腳又跑了回來；
另一種可能性則是史黛西看了不滿意又退回來，嚴格說來，只有一種可能性。
如果能夠針對「有效催吐的情況」做排名，第一名，我毫不猶豫會寫下接到史黛西退回的工作底稿，然後第二名會是看到史黛西本人。



「唉呀呀～又被退回來了啊，小小的應收帳款W/p究竟會花掉你多少時間呢？第一名的能力不過就如此。」
幸災樂禍夾雜譏諷的話語，我不消回頭就知道這番話的主人是誰，除了伊瑪會這麼說，也沒別人了。
伊瑪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也是和我纏鬥多年的敵手，從未遠離第一名寶座的我，可是埋在她心上的一根刺。
我想她老早就看我不爽了，只是進了這家事務所後更是動作頻頻。口頭上的譏諷已經是司空見慣，辦公桌底下玩弄的小把戲才讓人頭疼，
不過，她也不敢做得太過火，畢竟惹毛我，把手頭上握有的把柄亮出來，她的飯碗也會跟著不保。


我吐出一口長吁，緊繃的情緒在胸膛裡碰撞，一鼓作氣的打開，翻了幾頁乾淨的工作底稿，仍然沒看見史黛西說的錯誤。
只在最後複核者簽名的地方，看到兩行紫色文字。「你有帶腦袋來上班嗎？」這是上次退回的理由，而這次退稿的理由，「你是豬嗎？」


果然是史黛西的一貫作風，永遠都不告訴你錯在哪裡。
史黛西，經理中數一數二難纏角色，從聖亞哥大學商數系畢業後，就一直待在這家事務所就職。
三十七歲的她已經工作十年了，以精明能幹的特質成為老總的拔擢對象，過份潔癖，不容許瑕疵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對下面的人而言，她則是童話故事《糖果屋》裡會吃掉小孩的虎姑婆，有些同事會以「虎婆」來稱呼她，
嘴巴更壞的同事會開她名字的玩笑，「屎帶稀」他們是這麼說的。如果我們能選擇加入哪位經理的查核團隊，史黛西必然敬陪末座。不過，通常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


「艾莉，你的電話，內線。」同事為我轉了來電。「喂，您好，我是level 1的艾莉，請問您是？」。
「I'm Stacey，your Manage（我是史黛西，你的經理）」。是史黛西的來電，頭莫名的發疼，耳朵發出嗡嗡的鳴叫聲，我用力的擰了緊皺的眉心，看來老薑汁的藥效已經褪去。
「你進辦公室的時候應該有看到桌上東泥的工作底稿吧！」在耳鳴的作祟下，她的聲音像是隔了一片海洋那麼遙遠。
「兩個小時後，我要在我的桌上看到正確的工作底稿。」史黛西下了女王的命令。
「屙……..。」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她就逕自的掛上電話。兩個小時？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錯誤在哪裡？史黛西，你別鬧了。



倪爾森經過我桌邊，關心的問了：「這次被退回的理由是什麼？」，
我嘆口氣：「她說：『你是豬嗎？』」，他楞了一下，隨即爆出大笑。
「希望合夥會計師在簽發查核報告時，看到這份工作底稿也能像你這麼開心。」我的確有在猜想當合夥會計師看到工作底稿時會呈現怎麼樣的表情。
倪爾森停止笑聲，換了一個認真的表情：「我想你更應該要擔心年底考核的成績。」我沈沈的嘆了一口氣，今天的第四次。


「我能夠幫你什麼忙？」倪爾森熱心的問著。我翻了翻工作底稿，「在無字天書裡找到蛛絲馬跡的工作看來也只能靠我自己。不過，如果你能幫我泡杯咖啡，我會很感謝你的」。



喝咖啡已經成了上癮的行為。某項不科學的調查裡，多喝咖啡可以麻痺痛覺神經，當然，也有學者持反對意見，認為刺激物質會加速心血管疾病惡化，不過，人耳的構造就只聽得見順耳的話。現在是上午十一點，距離下班還有十三個小時。所以，再來一杯咖啡吧！








註：會計師事務所裡有資歷之分別，如果以一個大學畢業的學生而言，第一年進去會是Staff level 1；第二年：Staff level 2，通常合約都是簽兩年，兩年後有些會受不了選擇跳槽，留下來的第三年就會成為semi-senior（副組長），第四年會升senior（組長），接下來就要看能力和情況升等到Manage（經理），經過若干年後的努力，充實人脈和創造自我經濟價值，為公司拉到很高檔的客戶（上市櫃龍頭）就有可能升到頂端－合夥會計師。當然，那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唯一欣慰的是薪水會和努力成正比！



此外一提，每個階段的成員也擁有不同顏色的使用筆，舉之前聽過教授講解業界的情況，某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分配如下：Staff擁有鉛筆、紅筆和藍筆，而不同層級會在增添其他色的筆作為註記區別，像是Manage會用紫色的筆做註記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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